◎邢秀玲 一年一度最隆重的节日——春节越来越近了,过年的热情却远远不如以前,一方面固然是“年味”渐次淡远,既没有轰然炸裂的鞭炮声,也没有“旧桃换新符”的仪式感。更关键的是,过年主要是体现在美食上。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,过年吃的东西平时也在吃,如果愿意花点时间搞烹调,几乎可以天天过年。 我不禁想起童年时代过年的情景:进入腊月,就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中,尤其到了腊月二十日以后,扳着指头数日子,每天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:“腊月二十三日祭灶神,二十四日大扫除,二十五日洗铺盖,二十六日蒸馒头……”一直排到除夕包饺子,几乎每年如此,程序大致不变。 我最盼望的是,初一早晨穿戴一新,先给祖母磕头拜年,可得到五角或一元压岁钱。然后,和堂姐秀芳结伴,挨家挨户给亲戚拜年。因姐妹中秀芳排行第三,我第四,得喊她“三姐”。我们邢家的亲戚虽不算多,但远远近近的加起来,也有十几家,平均每天走三四家,也得从初一拜到初四。尽管头磕得膝盖疼,但心中美滋滋的,一点不觉辛苦。每年过年,总会挣到三四块压岁钱,运气好时,能挣到七八块,平时买点小零食,完全足够了。上小学以后,每年的压岁钱用来买课本,买笔墨,也勉强够用。 拜年还有一大好处,就是可以品尝各家各户的美食,一般是端上奶茶和油炸馓子、面花,如果碰到午饭或晚饭时间,就能吃到“西北火锅”,样子颇似北京“涮羊肉”火锅,内装羊肉片,酸菜、粉丝、豆芽、萝卜、蒜苗,讲究的人家还要装上油炸丸子、油炸土豆块等。大姑家的火锅最好吃,大姑也最疼爱我和三姐,每年都装满好吃的东西等我们。但她住在郊区,到她家得穿过一片小树林,那里面是顽皮男孩们的天堂,结伙占住林子,别人若想通过,得留下“买路钱”,看到女孩子,更是肆无忌惮,或甩石子,或做怪相,还有上来拉拉扯扯的,让我害怕极了!每逢此时,大我一岁半的三姐就充当我的保护神,只见她手持一块大石头,装出要掷向对方的样子,或大声训斥他们,倒也能起到一点震慑作用,让我们安全通过。 可惜我们的大姑四十多岁就去世了,她死于饥馑的年月。那些年,过年也没法填饱肚子,吃的同平时一样:能照见人影的菜汤,青稞面糊糊,数月吃不到馒头,全年不见腥荤。好在这种日子不算长,也就两三年吧!可终生都记住了粮食的宝贵,食物的不易,懂得了“珍惜”二字的份量。 成家以后,每逢春节,作为省报记者的我,一般都有采访文娱活动的任务,好在先生一直在高校工作,春节正值寒假,由他包揽购买年货、做美食的全部任务,我只能打打下手。我家也按照西北风俗,做油炸馓子、面花等熟食,让孩子们随时享用。馓子要放明矾,才能炸得又脆又香;面花更是技术活,要加食色和糖,才能合出各种颜色的面团,再叠起切成三角状等几何图形,丢在油锅里炸。如果心细手巧,还能加工成各种形状的花朵和叶子,既好吃又美观。 春节期间,总要宴请几批亲朋好友,我家狭小的卧室权当客厅,放一张圆形饭桌,七八个简易凳子,做一桌家常菜肴,倒也营造出一份热热闹闹的气氛。客人多是我的亲友,交口称赞先生的“黄氏川菜”做得好,大肆“攻击”我的厨艺水平差,上不得台面。我只好默认事实,不作任何辩驳。 好在我能知过就改,调到重庆工作后,我学会了几个简单的“川菜”,得到家人的一致好评。特别是退休之后,回归家庭,主动承担了大半烹调任务,除了技术含量较高的菜肴,各种靓汤和家常菜都由我完成。先生从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,玩起了摄影,前年还出版一本影集。去年受疫情影响,不能出外旅游,我就在家里练厨艺:蒸花卷,烙油饼,包饺子,做拉面……将面食弄得风生水起,花样翻新,轮到先生给我打下手了。 今年春节,由于疫情还没有绝迹,不能出外旅游,女儿一家三口约定,要到我家过年,刚刚两岁的外孙女奶声奶气地说:“想吃外婆做的拉面和饺子……”乐得我笑口大开,喜上眉梢,准备拿出几手“绝活”,博得亲人们的点赞! (作者系重庆散文学会名誉会长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