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场放任甚至恣肆的暴雨从无任何征兆,突然从天顶一泻如注。它一定是蓄积了很久吧,两天,五天,或者一周?顷刻间,世界陷入原始的混沌,天幕被击穿,耳际全是水声哗然,一派迷茫。 风雨雷是共同体。听,风声先是轻啸越过河岸而来,逐渐酝酿起狂暴的姿势,摇撼窗外层叠堆压的树枝。叶片如万千无力的手掌,在浪涛中沉浮。雨水从高空重重跌下,无情地砸向大地。闷雷“轰隆隆”地应和,不时从头顶清晰滚过。 往夏,每次断断续续下过的大雨,总是能暂时缓解入夏的炎热。雨后去山里,最是惬意。那股子别样的清新气息,混搭着被洗净的草木味道,直袭皮肤的最底层。绿意奔流,清泉琤琮,飞瀑哗响,一路伴你行程。山峦如泼开的水墨图,若隐若现。山水魂魄相依,粗犷中显灵动,轻盈中有格外的韵致。 窗前这条羸弱的小河,平时里只是波光点点,温柔婉约,也在这刻像发了狂似的,野性十足。浑黄的河水,夹带着从上游冲刷过来的泥沙、杂草以及树枝,发出轰然的巨响。仅一个晚上,就涨过岸堤,涌上梯坎,准备向一幢幢楼房发起猛攻。岸堤旁的几棵大树,已无奈被困在水中央,它们的枝叶被洪水强制牵扯着要往远方去,而根系却要苦苦挽留它们,这撕扯的痛苦,血肉的生离,在眼前顿时幻化成一幕人间惨剧。水还在继续上涨,往昔岁月安好的澹然已被水流勇不可挡的势头,化解为深刻的担忧与畏惧。 绾起裤腿,走进雨里。密集的雨穿透伞布直袭脸上。道上积起脚背高的小水流,朝着下水道的方向奔涌,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。房檐连续淌下的水线,车辆急驰而过掀起的水雾,人们手执的雨伞滴落的雨帘,这一切都让人领略着雨的浸心蚀骨。 夜晚临近,雨声渐小,直至声息俱无。耳边,嘀嗒水点击打雨棚声在静夜尤显清脆,背景是河流从不间断的一咏三叹,只是气息粗壮,似长途跋涉后的喘息。大地平静了,心也安定了,才会发现,其实我们多么依赖这个平日里踏在脚下,想要翻天覆地去改造的蓝色星球! 以前看过一篇本土作家写下的《满城尽是江景房》的调侃文章,先是莞尔,又有些酸楚。是啊,满城尽是江景房,满山尽见泥石流。近几年,大小的灾难已从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中迫不及待地跳将出来,敲打着我们日渐脆弱的神经。山水本为万物之灵,如若一味凭借主观臆断轻易改变它们的常态,触发它们的脾性,那么世界未来的前景,将不可想象。 一场突如其来降至人间的暴雨,一定是有着很长的酝酿期的,这是个潜伏在自然之脉的秘密。这秘密也潜伏在每个人心里,未曾唤醒,这仿如神示,只可意会,不可言传。 (作者供职于重庆市万盛经开区党工委统战部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