己亥年初一早上,老家厨房,等着大姐煮面条,看到一根根面条在沸水中翻滚,我心潮起伏,思绪万千。 面条何来?我太熟悉了,那时候做面条,还是比较传统的手工作坊,也就是水磨房。将家里的小麦背到磨房,通过水磨碾成面粉,再将面粉通过多道工序压成面条,最后将面条晾干,然后通过简易包装后背回家存放。在我看来,整个过程动力最重要,能省不少人力,也就是当时极受依赖的加工作坊——磨房。 磨房里最重要的部位是磨子,把两块圆形的大厚石块巧妙的叠放在一起,刻有上下卯和的线型沟槽,中间有轴,上面有孔,推磨时,让粮食从孔中漏下,粮食经过研磨后从沟槽自然流下。如果是人力磨,就一边推磨,一边不断将磨过的麦子收拢后用细细的面筛筛过,再将麦子重新置于磨面。如此反复,直到面粉与麸皮分离为止。我这里讲的推磨,是水力磨,大型得多,两面石磨足有几千斤,动力全靠大型水车带动,高效得多。 夏天,是推磨做面的最佳时期,一是天气好,二是雨季,河沟里的水量充足,便于水磨工作。就因为都赶上推磨做面,村里仅有的两座水磨房就显得特别紧张,拿号排队是常事,记忆里我家都是在深夜接到推磨通知,我们把小麦背到河沟里的磨房去,山路不好走,来回要走上好几回。推磨是个很慢长的工作,小麦运到磨房,大多的事情就交给母亲了,添加、扫堆、筛选、再磨……几十道工序要重复多次才能得到精粉。 仲夏季节,十分炎热,蚊子特别多,半夜疲惫,蚊子开始疯狂作案,不管你着衣多么的严实,它们都无孔不入,总让你的身体千疮百孔、伤痕累累。我也还算有心得。刚开始还帮着母亲搬搬抬抬、蹦蹦跳跳,听她拉家常,但母亲不会像大哥那样会讲故事,总在叨叨我的学习和关于我的一切。夜深时,母亲就沉默不语,继续不停地忙碌着。眼皮不知何时开始打架,脑海里全是自己都不明白的童话,晕呼呼地打开装过小麦的麻袋,卷身其中,紧靠墙角,呼呼大睡。麻布袋皮厚,蚊子伤不到,其它动物也无可奈何,再则口袋有一定的厚度,相对柔软,就当棉被吧,估计睡袋就是这样发明的。 人在疲惫不堪的时候,即使在喧嚣的大街上,也会睡着。我一直想,蚊子为什么不叮咬母亲呢,她不疲惫吗?睡眼朦胧之中,依然是母亲忙碌的身影…… 面粉磨好了,就等着做面条。做面条是技术活,我和母亲都无奈,只能请师傅,又得耽误几天,加上排队又是好一阵子。对我来说,磨面是痛苦的,因为要熬夜,做面条要好得多,只能白天,毕竟面条需要充足的阳光沐浴。 这样的日子,每年得两三回,甚至更多,几十年如一日,都挺过来了,因为有母亲在。母亲在哪里,家就在那里。游子而言,家乡的方位,是记忆深处最美的凝望。当你融入那片土地,太多的情感流露,太多的情景再现,太多的感伤弥漫,太多的酸甜苦辣和喜悦徜徉。在这片心灵的故土上,不知多少回让我燃起希望,托上自己满满的梦想与期望。 改革开放40年,国强民富,家乡巨变,乡亲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越来越强烈,愿望一个个实现,山间小路变成了宽阔的公路,家家户户住进了小洋楼,经济收入丰硕,生活越来越好,日子越过越亮堂。磨房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,尘封记忆,传为佳话…… 姐常说,我出生在磨房里,大哥常说,他曾经在磨房里与鬼聊天,磨房里还有大蛇、有野猪、有花皮子(豹)…… 我常说,母亲在时,我什么都没有看见,也什么都不怕。 (作者单位:重庆市渝北教育矫治所) 责编 覃蓝蓝 组版 李天琼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