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乔兆军

　　天气越来越冷了，在一个晴好的早晨，去爬山。这里系桐柏山余脉，薄雾隐去，远远眺望，数座山峰比肩耸立，曲折伸展，纵横跌宕，灰白色的山脊，一直延伸到天边，如老僧打坐于苍茫天地间，以深邃的目光打量我。

　　我决定走进山的深处，去领略山的精髓。曲折的石板路，被山风打扫得干干净净，我像一只蚂蚁，向上攀登，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。纷纷扬扬的寂静，从山的各个角落逸出，但绝无萧寥和压抑的感觉，有的只是冬山的沉稳和大气，内敛与睿智。山以散淡的心怀，平静地看着世间万物。

　　冬之山是简约的，简约得丢弃一切琐碎。湖蓝色的天空寥阔、深邃。若有若无的软云缠绕着山峦，一缕缕，一团团，呈现出梦幻般的意境。曾经枝繁叶茂的林木几乎落光了它的叶子，将生命最本质的形态呈现出来，硬朗、干净。山石突兀，沟壑纵横，清瘦得如刀刻斧凿。这有点像我那饱经风霜的乡民，古铜色的脸、车辙似的皱纹、青筋凸起的手……但看似粗糙的外表下，其实包裹着坦率、耿直、淳朴与善良。

　　冬天让事物回归到最初的安静状态，山中虽缺了桃红柳绿、蜂飞蝶舞的热闹，但也绝非一派荒凉。“山光悦鸟性，潭影空人心。”山路旁，有一棵大柳树，树身黑黝残破，爬满了枯藤。蹲在树杈上的鸟巢，像小巧玲珑的竹篮，几只喜鹊在巢外盘旋，乌黑的尾羽泛着幽紫的光，它们最后站在树枝上鸣叫，好清越的声音，在寂寞的冬山里让人感到分外温暖。

　　山因水而幽，水因山而媚。走在林间，听远处有水声细切清脆，虽没有夏日之喧闹，却多了一分婉转生动，涓涓而来，如佳人幽居在深谷，明媚得让人心生喜欢。走近来看，水从半山腰石缝间泻出，飞花碎玉，泠泠作响。湿润的水汽氤氲于四周，让人感觉到神清气爽，灵窍顿开。山与水如此相互辉映，听着流水声，感觉心中积淀的一些尘埃都被水冲刷去了。

　　季节删繁就简，清疏中，溢出一份烂漫，蕴含着勃勃生机。山凹处的冬青、松柏，绿得睡眼蒙胧，感觉拧一把，那绿色的汁液就会喷涌而出。向阳处有几枝菊花正开，花瓣层层叠叠，洁白如美人玉指。疏影横斜，暗香浮动，远处的一枝梅也开了，似噗噗跳动的火苗，把一缕暗香送出老远。几处散落在大山里的农舍，静静地躺在那儿晒太阳，显出很温厚的样子。农舍四周有翠竹，挺着秀气的枝，伸出绿绿的叶。这一切无不透出一种安闲与恬淡，让人心生向往。

　　我登上山顶，静坐于一块山石之上，与山对坐，相对无语，像多年相知的朋友。风吹过垭口，或轻柔如绸，或猛烈如啸，俗世喧嚣也好像皆随风远去，心中顿时蔓生出一种宁静。世说：仁者乐山，智者乐水。冬日看山，有幸窥见它的苍劲与深沉，它的含而不露与铮铮风骨，这一切都是一种难觅的风景，更是一种人生之境。

　　（作者作品散见《郑州日报》等报刊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