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日的阳光颇有些春暖的气息。昨夜我驾车回镇上，刚驶上高速，就见那一轮满月悬在画布似的夜空，似慧眼，静静俯瞰着大地。

远离了城市，仿佛远离了喧嚣，可心里若是喧闹的，走到哪里也难以平静。路上来来去去的车，不知是载着回家的人还是离家的人，但不论是去哪里，总会有个目的地。两旁的行道树在飞快地往后移动，灯光所及之处，它们摇摆着叶子，好像在夜风里频频向来往的车辆挥手。世间万物之间，并非都需要有声的言语。

出了东溪高速路口到镇里还有一段国道，车速慢了下来，我迫不及待打开车窗。冷空气呼呼地冲了进来，或许他们也怕冷，插针见缝地就钻进了我了鼻腔和喉咙，还游弋在我的发丝之间，想寻求一点温暖。我可爱极了他们的味道。是什么样的味道？是冬天？太宽泛。是泥土？太单一。罢了，我也不知是什么味，只当是人间烟火味吧。

冬夜的乡镇是冷冷的，夜色是凉的，路旁的小楼房在月下静悄悄，窗户透漏的灯光闪烁，好似一只只望着明月的眼睛，又好像在偷偷看着路过的我。也有那些熄着灯的屋内，不知里面的人是否在熟睡，又在做着什么样的梦，但愿这月光能把那梦照亮。

路上车很少，很静，此刻的我仿佛置身于一副浓淡相宜的画里，只有我一人在天地间，在凉凉月色下，在烟火气息里，在三弯九拐的路途中……享受静谧和安宁。于这些山山水水，我只是个过路人，可若是在唐宋的岁月，不知今夜会成为哪位才子笔下流传千古的佳句，我可能写不出“万水千山同一白”或是“今夜月明人尽望，不知秋思落谁家？”这样的深情，只能用这俗言素语感知一下这烟尘和风。

明月越升越高。就快要到镇上了，我却想这路再长一点。

车驶进镇子，时间本还不晚，但路上几乎没有了行人，店铺的门紧紧的闭着，像是别着头的猫闭着眼在说：“快走开，别打扰我睡觉。”乡镇的冬就是等到夜色下来，就把大家往屋里逼，把人逼进房间，把鸡鸭逼进栅栏，把火炉逼进堂屋……外面安静了。黄色路灯笔直地挺立在两旁，垂着头瞪大了眼，不敢丝毫懈怠，生怕错过了一只偷食的小动物，毕竟在这夜里守护着小镇的安宁是它们的使命。

我下了车，一开门，扑面而来的冷空气给我的心脏一阵熟悉的敲打。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，虽然不是故乡，却在这瞬间在这黑夜里给了我一丝亲切。是桥下的叮咚，河水拂过石头的欢愉；是头顶的黄桷树，冷风穿过树叶的舞蹈；是驶过的货车，车轮扬起尘埃的自由……丝丝点点混进了空气，钻进了我心窝。

有句歌词：“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，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。”我常在思考，对于乡愁这种情感，是如何而来？余秋雨曾说，“故乡只是祖先流浪长途中的一个留驻点。”；而泰戈尔在《采果集》里说，“我抛弃了所有的忧伤与疑虑，去追逐那无家的潮水，因为那永恒的异乡人在召唤我，他正沿着这条路走来。”我们总在选择和难于选择之间徘徊，当留驻成为一种无奈，却无法阻止我们再选择和出发。乡愁是对过往的怀念，是对未来的勇敢，是在寻家和离家的反复中对自我的坚守，是在无奈的留驻里重新找路，重新出发的执着。

忽尔想起，那日灶堂里烧得正旺的柴火，印得我脸颊通红，小板凳后是晾干的青冈柴，扯一根，拿黑黢黢的砍柴刀砍成几段，干枯的叶子窸窸窣窣掉落在灶前，柴把塞进灶堂，噼里啪啦一阵响，那叶子和小树枝瞬间变得通红，扭曲了身子，变成了灰烬。灶旁的味道不只是酸甜苦辣，是爱是温暖是永恒。炊烟缕缕，好像也带着我从屋顶悄悄飘走了。

不远处的铁轨上火车在鸣笛，月光定是为它照亮着路，近了，又远了。隔壁厨房的灯亮起来了，叮叮哐哐一阵，飘来面香……

此刻，我只想写下一句：最喜人间烟火气，人间有味是清欢。

（作者单位：綦江区赶水镇人民政府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