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李晓佳 小时候,我特别厌倦重庆的冬天,在那百花凋落的季节里,天总是暗沉沉的,空气里有股潮湿的气息,不常有雪,让人难以忍受的寂寂的冷。我总裹着厚厚的棉被,蜷曲在沙发里念书,抑或坐在温暖的小火炉旁,胡乱弹奏简短的童谣,平复冬日里的忧伤。 六岁那年,我遇见人生中第一场雪。清晨,天空还飘着蒙蒙冬雨,飘着飘着,居然转化为稀稀疏疏的小雪片。午后,同桌突然冲进教室,又叫又跳:“晓佳,快来看,真正的雪!”我向窗外望去,雪花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落,校园盖上一层厚厚的白被子,原本攀着大树、向上爬的常春藤,因为挂满雪团而下垂,温柔的老师斗不过风雪,显出畏惧的样子。“我不喜欢雪,太冷了。”我自言自语地说,同桌没有答话,自顾自地跑出教室玩雪。我看着深冬的灰白的天空,心中暗自祈祷:“希望雪早些停下来。” 我不喜欢雪,直到五年前的冬天。父亲生了重病,被确诊为肾癌早期,手术治疗后,每日仍需穿过一条又一条僻静的小路,前往两公里外的医院注射一种昂贵的针药。一天傍晚,天空突然飘起霏霏的细雪,第二天清晨,整个大地全被染白了。父亲像平日一样出门打针,他撑着陈旧的雨伞,小心翼翼地迈着细碎的步伐,在雪中艰难地前进,我紧紧跟随。一阵寒风迎面袭来,我不禁小声抱怨:“为什么偏在这时候下雪!”声音在雪中颤抖,父亲突然转过身,他的面色苍白,嘴角却扬起一抹笑容:“瑞雪兆丰年哩。”父亲伸手接住一朵晶莹的雪花,感慨地说:“下了这场雪,离春天也就不远了。”父亲继续前进,他走得很慢,但走得很稳,我能听到他的脚步踩在积雪上沉沉的声音。 雪仍轻盈地飘落着,像芦花,像柳絮,像蒲公英的种子,四处诉说记忆里那份绵长的感动。在生命中最困苦的时候,也可以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憧憬,甚至乐观、从容地朝着心中向往的方向前行。 从那时起,我对雪有了执着的期待与迷恋。 期盼一场雪。我的挚友阿亮临行时曾许诺,当山峰开始落下莹白的第一片初雪,他便会带着丰厚的礼物回到久违的家乡,陪我一起堆雪人、打雪仗…… (作者单位:北碚区蔡家岗街道办事处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