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江劈开大娄、武陵山脉，滚滚北来，在重庆酉阳县境内与自东向西而来的阿篷江交汇。这里是酉阳乌江百里画廊的起点，一座千年古镇——龚滩，就隐藏在乌江东岸的凤凰山麓，是重庆第一历史文化名镇。

　　我和朋友从主城出发驱车5个小时，慕名前往龚滩。一到古镇入口，眼前立即展现出美妙绝伦的景象。山，壁立千仞，翠色可人，云缠雾绕。水，碧如翡翠，柔如丝绸，逶迤远去。古镇一片层层叠叠的吊脚楼，紧紧依偎在峡底的陡峭山崖上，简直就是一幅泼墨山水画。上世纪八十年代，国画大师吴冠中来到龚滩，就将这幅画定格在旷世丹青巨作《老街》中，并赞叹龚滩“是唐街，是宋城，是爷爷奶奶的家。”

　　走进古镇，只有一条老街贯穿全镇，长达两公里，皆由青石铺成，青石年代久远，被无数双鞋子磨过，光亮如鉴，映射着千年的光阴。悠长的石板街随着山势起伏、蜿蜓，被划分为数段，从南向北依次命名为背夫路、纤夫路、未央街、老盐路，品咂这些路名，历史的沧桑和凝重便油然而生。

　　古镇吊脚楼属亚洲最大的吊脚楼群。走在街上，沿街挨挨挤挤的吊脚楼依山临水，凌空而立，全系木料支撑、穿斗而成。屋高三五丈许，二至三层，小青瓦、花格窗、司檐悬空、木栏扶手，是典型的土家族建筑，被人称为“悬崖上的音符”。散落在楼群中的织女楼、鸳鸯楼、锦楼堪称代表，古朴秀丽，都珍藏着一段段凄美的往事。街道逼仄，吊脚楼的翘角飞檐犬牙交错，临空扑来，让人感到恍若走入琼楼玉宇之中。

　　早就听说龚滩古镇因盐而兴，自古以来依托乌江航道，是川盐入黔进湘的重要中转站。在老街上转悠，跟盐有关的古迹众多，除了西秦会馆、大业盐号等各种盐号，还有打压私盐的“第一关”，“背老二”（盐夫）过关计量的“签门口”，储盐的“半边仓”，规范脚夫、力夫、夫头力钱分配的永定成规碑，这些都是古镇盐业兴旺的最好注脚。

　　可以想见，古镇当年是何等的繁忙，码头上舟楫往来络绎不绝，纤道上纤夫号子高亢激昂，老街上南来北往的客商、背盐搬货的脚夫、上岸歇息的船夫摩肩接踵。盐，造就了古镇往日的繁华和辉煌。

　　喧嚣散去，如今的古镇归于宁静。因远离城区，老街上游人不多，却常可遇到写生的人，坐在某个角落，凝神描摹着老街的风韵。街两边多是客栈、店铺、茶馆，卖一些当地特产和土家族的饰品。若是走累了，随便挑一家茶馆，坐定，泡一壶老荫茶，赏窗外乌江画卷，听一段老街故事，美妙时光恰如楼下的一江碧水，缓缓流淌。

　　在我们入住的客栈，与老板聊天得知，其实我们见到的龚滩并非原来的龚滩。2005年修建彭水水电站，乌江水位上涨，老龚滩已沉入江底。现在的新龚滩位于原址下游1.5公里，2009年根据古镇风貌原物原样搬迁复建而成。

　　有点震惊，也有点遗憾，但我想这未尝不是古镇的新生！

　　入夜，古镇吊脚楼的檐灯亮了，这是古镇千年来的独特风景。悬挂在屋檐下的一盏盏红灯笼，发出殷红的光芒，把沉沉夜色撕开一道口子，抚慰着古镇的安详，勾勒出周围隐约的山影。

　　伴着温暖的檐灯，枕着乌江的呢喃，我们酣然入梦。龚滩一梦，梦回千年，情绕此生。

　　◎ 洪德斌（作者单位：巴南区财政局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