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罗昭伦

　　说到象棋，我总爱把它与古代硝烟弥漫的战场相联系，总觉得它犹如一部古代军事典籍，方寸之间，尽显战争的奥妙与玄机。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我学会了下象棋，并且喜欢上了它。随着年龄的增长，我觉得它更像是水云深处绽放的雪莲，长于俗世却又透着淡淡的禅意。也许，正是因为这份亘古永继的沧桑与承载着人生的厚重，才令我对它充满敬意，饱含深情。

　　小时候在农村院坝，总会看到有人打牌或下象棋，以打发农忙的空闲时间。尤其是下棋那个地方，往往两人对弈，围观者却有好几个，或蹲或站，严严实实地箍了一整圈，然后指挥着下棋人遣车走马，好不热闹。每到这时，我便从人缝中挤进去，神情专注地看他们厮杀。久而久之，不仅学会了下象棋，还渐渐看出了一些门道来，也学着大人们指挥着下棋的人走马开炮。往往此时，吃亏的一方就会红着脸抬头一声斥责我：“滚开！小屁娃娃，你懂个啥呀！”然后灰溜溜地被大人们赶走。年龄稍大点后，干脆自己买盒象棋，时不时邀约两个伙伴也来回“炮翻山”。

　　儿时的一切恍若昨天，而此刻的我，尽管自己喜欢下棋，但苦于棋术不精，不敢上“战场”，每当看到街头巷尾热闹非凡的棋摊，不管工作忙不忙，都忍不住凑上去看一看。时间一长，反而感到观棋犹如看斗牛一般趣味无穷，既可赏心悦目，又能怡情养性。

　　前些天，在小区前面的广场上，看到两三个棋摊，周围看棋的有十多个。虽然弈者双方都是60岁开外年纪，却是棋逢对手，不服输的念头并不比小伙子逊色。红方处于优势，胜利在望，正欲余勇追穷寇，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；蓝方虽处劣势，仍咬定青山不放松，步步挣扎，冷眼偷觑对方破绽，想冷不防反咬一口，以求突破困境，寻找取胜的希望。观战的人也看得心急如焚，恨不得伸出手去。不时有人给蓝方支招，你一句我一句地“指导”。就在战斗非常紧张的关键时刻，红方不知是求胜心太切还是看花了眼，不慎将红车放到了马口，落子无悔，有言在先，一方要悔，一方不让，争得不可开交。那局面哪里是在下棋，分明是一个科研团队在研讨棋术，和谐而有趣。我不禁为之一振，对于一个当局者而言，如能虚心倾听、博采众长，何尝不是大将的胸怀；而作为旁观者一方，若能站在弈者角度去思考去点拨，也未尝不是君子之德。

　　为了一局棋的输赢，争争吵吵，甚至撕破脸皮，踢翻桌子，实在有违棋道。古人云：围棋之道的最高境界便是求和。就是训练我们放下输赢执著，平心静气不动怒，静享对弈过程中的乐趣。对弈过程，是棋艺的终极价值体现。弈棋是为了释放平时生活的压抑，缓解一天劳动的疲惫，使自己的身心得以舒展，心态变得轻松而充满活力。而退休之人，弈棋的目的是为了老有所乐，在闲情逸致中切磋棋艺消磨时间。弈者要有细嚼慢咽的耐心，那种如猛虎下山，以屠戮为快，速战速决的狰狞棋风，我不是很欣赏。那种动不动就将死对方，容不得悔之一步，这种一睹为快，只是浅尝辄止，也不足可取。

　　下棋是三方的博弈，除对局的两人外，不可或缺的是观棋者。起初，总觉得“观棋不语”是对下棋者的尊重，就静静地旁观，无论战势如何紧张，一概“心中战马嘶鸣，神态镇定自若”。慢慢地，感觉是一种煎熬，与其憋得难受，倒不如一吐为快。观棋者虽然不能左右棋局，但即便是“当局者”也得刮目相看。不然，一个个自以为高明的攻守走法轮番“轰炸”，必定吵得你六神无主，以至满盘皆输，还要落下个“不听指挥”的骂名。虽说下棋者总会有胜有败，但观棋者却总是常胜将军，总能观出个好心情来。

　　纵然是旁观者，也有其特有的喜好：有人喜看高手交锋，势均力敌，胜负难料；有人爱看普通人较量，说笑逗乐，热闹有趣；而有的人偏爱看下快棋，觉得快棋富有激情，看得过瘾……这些人提出的一招一式有时确有其高明之处，但他们宁愿做“参谋”，也不愿当“将军”。即使硬拉他试试水深水浅，也会找出各种理由搪塞，观棋时的那种指挥若定的霸气也荡然无存。

　　对于弈者而言，每一局对决都是落地生根，无怨无悔，就像人生抉择不能完全复制、完全叠合一样。这样的对弈必定是成功的，精彩的，因为得失成败已经不显得那么重要了，正如《棋道》所言：“博弈之道，贵乎严谨。凡敌无事而自补者，有侵绝之意；弃小而不自救者，有图大之心；随手而下者，无谋之人；不思而应者，取败之道也。”这样的陈述，发人深思，在社会生活中何尝不是如此。

　　下棋双方的品行高低，往往都从悔不悔棋上得到看得出来。凡是喜欢下棋的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，只有对弈双方旗鼓相当才有意思，如果实力悬殊太大，就像看大人和孩子摔跤，那就没有意思了。但旗鼓相当的对手，就意味着大家谋略相当，棋力相近，你布的局我可能看穿也可能入套，反之我也可以让你上当。面对自以为是机会的圈套，神清气定的老棋手也会青筋暴起，冷汗直冒。城府者在心里暗叹对方的老谋深算，鲁莽者当场悔棋，并振振有词地说：“没看见，没看见，事不过三哈！”再看几个观者的神情，也都屏气凝神，若有所思，不时地为弈者的得失成败或点赞喝彩，或建言献策。

　　当今社会就是一个大棋盘，每个人既是弈棋者又是观棋者。建设和谐社会就要求每个在这个社会棋盘上弈棋的人，都应该要有乐于“和棋”双赢的思想境界才是。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万盛经开区文化旅游局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