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杨琳

　　我家隔壁住着一对年事已高的老夫妻，他们的儿女都在省城工作，一年没回来几次。后来，两位老人相继去世。土木结构的瓦房无人居住，年久失修，在滂沱大雨中轰然倒塌。倒塌的土墙土质肥沃，每年春夏，杂草丛生，野花遍地；到了秋冬，枯枝败叶随风飘散，一片狼藉，慢慢地成了一座无人问津的空院子。

　　不知是谁第一个把垃圾倒在院子里，此后一发不可收拾，一街两巷的人就近把这里当成了垃圾台。尽管母亲愤怒不已，阻止倒垃圾，可是无人理会。一向少言寡语的父亲，蹲在自家院子里唉声叹气。

　　忙完秋收秋播，终于闲下来的父母亲又说起隔壁院子里的垃圾。

　　“我看还是咱自己把隔壁院子的垃圾拉走，再把那里收拾一下，种点菜啥的，就不会有人倒垃圾了。”父亲抬起头，看着母亲，以商量的口吻说。“这倒是个好办法！”恍然大悟的母亲说，“可你一个人要干到什么时候呀？”“我叫上对门二哥，我们一起干！”话音未落，雷厉风行的父亲随即起身去对门家，说明了来意。“好着呢！赶紧清理掉，要不然一天到晚能把人熏死！”深受其害的二叔听到父亲的建议，当即表示同意。

　　一座不大不小的垃圾山，父亲与二叔用了整整一上午，终于清理完毕。吃过午饭，父亲又扛起锄头在残垣断壁间整理出几块平地，捡拾了土里的砖头瓦片，播下了油菜籽，并用树枝扎起一个简易栅栏门，挡在门口。时间不长，星罗棋布的油菜苗以胜利者的姿态，占领了原来破败不堪的院子。自那以后，再也没有人倾倒垃圾了。

　　第二年春天，绿油油的油菜举着金黄的油菜花，在微微的春风中摇头晃脑，高兴得像一群孩子。阵阵花香，引来蝶飞蜂舞，曾经荒芜的院子重新焕发了生机。父亲没事的时候常常蹲在旁边，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。

　　“老杨，你为大伙办了一件好事啊！”过往的乡邻赞不绝口。憨厚的父亲，笑而不语。

　　谁知好景不长，隔壁老人的儿子和孙子回来了。看见院子里的变化，他俩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大喊大叫：“这是谁种的油菜？”话音未落，父子俩走上前拔起长势茂盛的油菜苗。

　　刚好路过的父亲看见，急忙上前阻止，话还没说出口，目光与老人的儿子撞在一起。

　　“噢！是你们回来了。”

　　“回来咧！杨叔。”老人的儿子也认出了父亲，客气地问：“这油菜是谁家种的？”

　　老人的孙子直起腰，扔掉手里的油菜苗，怒气冲冲地说：“耍得太大了，菜都种到我家里来了！”

　　“我种的！我种的！”父亲连忙解释。

　　老人的儿子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，连忙制止他的儿子：“行了，别说了。快叫你杨爷爷。”

　　老人的孙子满脸狐疑地叫了一声：“杨爷爷好！”

　　“好！好！小伙子都长这么大了，好久都没回来了，这是……”父亲欲言又止。

　　老人的儿子忙不迭地解释着：“听说咱们这里快要开发了，回来想把房子重新盖一下。”

　　“好事，好事。”父亲听罢老人儿子的话语，说，“那我帮你们拔掉油菜吧？”

　　“不用！不用！我们自己干吧。”

　　父亲二话没说，回家拿出锄头，不一会工夫就铲掉了所有的油菜苗。

　　两个月后，一座二层小楼拔地而起，紫红色的大铁门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。父亲蹲在自家门口，望着干净整齐的街道，心中泛起的一丝失落慢慢淡去。

　　老人的儿子盖完房子，回来的次数明显比原来多了。他一回来就来我家打听村里拆迁的事情。可开发的事却像一个只有开头没有结尾的传说，在村子里不断地流传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