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张先震

　　也许是春光太好，沉湎于其中忘了时间的流逝，直到妻子说，下周就立夏了呢，我如梦方醒，这么快！

　　其实，这些天的气温，是能感受到的，只是我未能留意。春天是让人欢喜、使人流连的季节，可季节更替，非人所能左右，而且，唯如此，万事万物才得以存续，因此，哪怕难舍，也当释然，况且，一年四季，每一季有每一季的可喜之处，如南宋僧人慧开所云：“春有百花秋有月，夏有凉风冬有雪……”尤其是刚进入夏季的孟夏，气温还不算高，阳光还不算烈，而花草树木，瓜果蔬菜，却已葳蕤旺盛，成熟诱人。

　　《尔雅·释天》云：“春为发生，夏为长嬴。”“嬴”，通“盈”，即“盈满”“盈余”的意思。进入夏季，草木繁茂，城市的公园里、大街上的行道树，以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，都已枝繁叶茂，叶子绿得深而亮，花朵开得盛而艳。而乡村就更别说了，高山低谷，长坡矮岭，映入眼帘的都是浩浩荡荡的绿，苍翠欲滴欲流。更喜菜园里，果蔬满园，紫色的茄子满枝坠，直接坐到了泥土上；绿色的黄瓜挂满架，风吹叶摇瓜轻晃；白色的甜瓜，占了菜园一角，一个个甜瓜玩起了捉迷藏，或隐或现藏于瓜叶下；菜园的另一角，南瓜如磨盘，正当采食时，而瓜蔓上依旧黄花陆续开，朵朵半开如唢呐，碗口朝天日夜吹。以勤劳著名的蜜蜂来来往往，嗡嘤着在南瓜花上忙忙碌碌。以前，这些瓜果蔬菜只有当季才能吃着，而今，随着农技的发达和储存条件的成熟、普及，一年四季餐桌上都能看到它们，只是，吃着，感觉那口感和味儿，怎么也比不上当季的鲜与香。

　　“孟夏之日，天地始交，万物并秀。”池塘里的荷花，早已“荷叶何田田”，满了池塘。荷花有的已盛开，宛若热情的姑娘，纯朴又活泼，有的含苞欲放，“才露尖尖角”，像极了情窦将开未开的少女。这时节，除非雨天，否则池塘里总少不了蜻蜓的身影，一只只一群群穿梭着，追逐着，飞累了，停在荷花上如高僧入定，纹丝不动。年幼时，看着池塘里的蜻蜓，以为它们和人一样，也爱美丽的荷花，被满池荷花吸引了来，长大些后才知道，池塘是它们繁衍后代的地方，蜻蜓点水不是在玩水，而是在产卵，可这时又有了另外的疑问：蜻蜓把卵产在池塘里，小蜻蜓一出生不就淹死了吗？那时不知道，蜻蜓还有幼虫阶段：水虿。

　　除了冬天，其余三季都可听到蝉鸣，但春蝉的鸣叫不常听见，叫声也温和，而一入夏，黑蚱蝉、蟪蛄、斑透翅蝉、蒙古寒蝉……各种蝉争先恐后登上舞台。在屋里也好，路上也好，总能听到从周围的树木或高墙上传来的嘶鸣声。鸣声不绝，声尖音大，一直到日落甚至深夜。

　　白天是蝉的时间，而夜晚就是青蛙和蟋蟀的时间了。在农村，一入夜，池塘里，菜地里，稻田里，处处蛙声阵阵，此起彼伏。而蟋蟀则藏在房前屋后的草丛里，室内的墙根处，最喜待在厨房的土灶里——所以有的地区称之为“灶鸡子”“灶马”——瞿瞿瞿，瞿瞿瞿，声声到天亮。

　　立夏到来，风暖昼长，气温逐渐升高。如何度过长夏？想起孟浩然的诗《夏日辨玉法师茅斋》：“夏日茅斋里，无风坐亦凉。”是心静自然凉的意思。

　　妻子说，过两天去买些绿豆回来。她比我更怕热，已想到消暑的绿豆汤了。

　　（作者作品散见《南方周末》等报刊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