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区门口摆着擦皮鞋的摊位，擦皮鞋的是个中年女人，一把半新半旧的椅子，一张小凳，旁边箱子里的鞋刷、鞋油、抹布，摆放得整齐有序。

女人约四十多岁，个头不高，一张圆脸，头发挽在脑后，别着一个红色的发夹，衣着朴素却干干净净。她在这里已有些年头，每天起早贪黑，无论刮风下雨、酷暑寒冬，她瘦小的身影都会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。

她不像街上那些擦皮鞋的，看见路人便紧盯着你的鞋子看，不厌其烦地问：“擦鞋吗？”让人反感。

她与小区的人熟了，总是笑着礼貌地点头问候，一脸真诚，很得体，很亲切。“你好，吃早饭了吗？”“大爷，送孩子上学啊？”“早上好，上班去了哈！”“大妈，今天都买啥菜啦？”

我每天从小区进进出出，擦皮鞋的时候并不多，但偶尔也会光顾一下，擦鞋的间隙便跟她闲聊。她租住在这附近，丈夫在工地做零工，收入不稳定，儿子正上高中，家里还有年迈的老人。

“那你们负担挺重的，上有老下有小，孩子也正是用钱的时候。”我说。“是啊，我没啥文化，只能出来擦皮鞋挣钱，给家里寄点回去，还得给儿子存钱上大学。”她回答道。

“孩子成绩怎样？”我问。

“还可以，他说想当医生，要是能考上医科大学就好了。”说到孩子，她眼里放着光。

“你也别太拼命，身体要紧。”我叮嘱她。“我瘦是瘦点，但身子骨结实，累点苦点没啥，只要生活有奔头，日子苦加点糖，就不那么难熬了，对吧？”她一脸阳光，看不到半点忧伤。没想到她如此乐观，我点点头。

每次经过她的摊位前，我们都会相视一笑，或是互相问好。她擦皮鞋很专注，动作娴熟却一点不敷衍，擦出来的皮鞋油亮光泽，一尘不染，加上她待人和善，因此赢得了不少回头客。

那天傍晚，我去了乡下回来，鞋子上沾满很多草屑、泥巴，脏兮兮的。走到小区门口，她正准备收摊回家，看见我脚上的鞋，她主动说：“去乡下了吧？我帮你擦擦鞋吧。”我点点头。

她埋下头，先将我鞋上的草屑、泥巴仔细清理掉，再用湿毛巾洗干净，拿了两张硬纸板，挡在皮鞋和袜子之间，避免鞋油污染袜子，然后挤出鞋油，用毛刷蘸上鞋油，均匀地把鞋涂抹一遍,从鞋尖一点点往后擦，动作快而均匀，最后用一块光滑的金丝绒布条，扯住两头飞快地来回蹭，鞋子很快变得亮闪闪的。

鞋子焕然一新，我感激地说声谢谢。她笑笑：“你客气了，天快黑了，小心点。”我用手机微信支付了擦皮鞋的钱，便匆匆回家了。

第二天，到小区门口，她突然叫住我：“你等等，昨天你付的钱不对。”“不会错的，我付的3块钱啊。”我想是她搞错了。

“你看看手机，真的不对。”“就3块钱，我还会赖账吗？”我有些不悦。“你看，你点成30了。”原来昨晚光线暗，慌忙中我把3误点成了30。

我不觉一阵脸红。她把多的钱还给我：“不好意思啊，我当时也没在意。”我难为情地说：“谢谢你，是我错怪你了。”

“这有啥谢的，你快去忙。”她说。晨光中的她，依然瘦小单薄，红润的脸庞带着质朴的笑，竟是那般美丽动人。那天气温很低，我的心却感觉暖暖的。

（作者系重庆散文学会会员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