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老顽童父亲 – 重庆长安网

　　初夏的清晨，卧室里摇漾着淡淡的阳光，我照例从床上爬起来，没精打采地趴在饭桌前。

　　“你怎么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？”父亲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，直勾勾地望着我。“昨晚我的失眠症又犯了，整夜都没办法入睡。”我瞪大两只熊猫眼诉苦道。父亲迈着细碎的步伐，一步步凑过来，拉着我的袖口，神秘兮兮地说：“如果以后夜里再不能睡就摇醒我，我给你唱安眠曲，这样你就很快睡着啦。”说罢，父亲竟轻声哼唱起来：“夜猫子，不要越晚越有精神，不要迷恋天黑的味道，轻轻闭上你的双眼，快点睡觉！”“谁教您唱的？小时候怎么没听过？”我不禁愣住了。父亲的脸上浮起神秘的笑，然后悄悄地透露两个字:“高人！”我不知该怎么答话，父亲仍然秘而不宣：“我特意跟一位老朋友学的，他的身高足足有一米九哩。”

　　父亲七十岁生日以后，确实愈来愈顽皮，他最近最爱的娱乐活动居然是参加支付宝抽奖。一个周末，母亲带他从外面回来，看他提个重重的塑胶口袋，我问他买了什么。“全是桂圆，我领取支付宝消费券买的，一共节约了十八元钱。”父亲一边把桂圆放进冰箱里，一边得意洋洋地说。“您现在很喜欢吃桂圆吗？”我忍不住问道。“买给我家的夜猫子吃的，网上说桂圆有助于睡眠。”隔了十几秒钟，父亲指着窗前绚丽的玫瑰花，小声叮嘱：“别一天到晚买花，多存点钱。”说着，他居然转过脸去，我分明看到他泪眼汪汪。他说：“如果我哪天离开了，就没有人愿意给你钱花了。”

　　初夏的深夜，客厅里依然灯火通明，父亲手里斜握着钢笔，似乎在奋笔疾书摘抄我买的散文集。“为什么抄写我的散文集？”我好奇地问。父亲瞪着红红的眼睛，有点激动：“看你平日对什么都漫不经心，唯独对文学野心勃勃，我想帮你整理这些名言警句，以便你学习和记忆。”“写作是我自己的事情，快12点了，爸爸您快上床休息，您本来身体就不好！”心里虽有些小小的感动，我仍心疼地催促道。“还有几个字，马上就整理完了。”父亲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，继续埋头苦干。约莫半小时后，我悄悄地从卧室里探出头来看，只见父亲坐在晶亮的灯光里，那一头青丝已被染成根根白发。他专注地盯着散文集，一个字一个字地小声地念着，目光随即看向陈旧的笔记本，慢慢地一丝不苟地抄写下来，突然，他兴奋地转动着眼珠，似乎又想起什么好词佳句……

　　父亲年轻时古板、拘谨、不苟言笑，我只能从细致观察中品味这深邃的父爱；年老后，变得愈来愈像个孩童，但在他诙谐的顽皮中，我咀嚼到醇厚的父爱。

　　　◎李晓佳（作者单位：重庆市北碚区蔡家岗街道办事处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