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兰卓

　　鸟巢高悬于树洞，一个个刚面世的稚嫩小生命探出头来，被妈妈引诱到巢边，催促着乳臭未干的它们各自跳下，焦虑的妈妈不停地呼唤着跳到地面的孩子，待最后一只跳落地面，它才迫不及待地落到地面，唤回饥饿四散的娃，集合清点了个儿头后，便带着娃们径直下水觅食。

　　这就是中华秋沙鸭一出生就风华正茂蔚为壮观的一幕。

　　他们迫不及待融入生存环境，以一秒钟也不能耽误的急迫占有一席之地，没有一丁点儿犹豫，也无暇撒娇，无暇哭着要奶吃。这是生命遭遇饥饿的本能，这看似残酷而不近人情的一跳，有的小生命可能出生入死，但展示了一个物种倔强的生存法则。

　　与哺乳动物需要长时间地喂养后代才让他们独立生存、自立门户相比，幼小的鸟类普遍都“入世”更早，但他们大多有口对口喂养孩子的本能母爱，直到他们有能力自谋生路，唯独中华秋沙鸭没有。

　　作为“鸟类中的大熊猫”，中华秋沙鸭繁衍了一千多万年，现在仅存不到2000只，是第三纪冰川期后残存下来的物种，是中国特有的、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鸟类。一千多万年是一个漫长的时间刻度，一个个体的生命只是一个瞬间而已，许多物种的生命链条被某个微不足道的因素断掉，在时间长河的大浪淘沙里，许多物种甚至连化石都没有来得及备份，就已经消弭于无形。

　　而如中华秋沙鸭这样的活化石，这些物种倔强的生命硬度就是从“跳巢”开始的。一个物种的残存或稀有，常常让我们首先想到它们在大自然生存中虚弱的地位和式微，忽略了人类对大自然的掠夺性开发，寅吃卯粮式的占有、污染，因此它们的稀有，并不证明它们在与大自然的抗争、搏斗中败下阵来。

　　除了遭遇明摆着的弱肉强食，另外物种的偷猎、非战斗减员等，他们还有一个内部淘汰机制——当妈妈带着孩子觅食或玩耍时，一旦遭遇另一只成年的中华秋沙鸭，一场殊死搏斗就开始了：胜者以血洗面傲然为王，继续统领孩子们，或者从对方手中夺过一帮孩子；败者以血泪洗面灰溜溜离开，眼见自己的孩子归了他人，自己不得暗然离开，这是何等的生死壮怀。

　　做这样的妈妈压力山大，得把自己锻造成一个辣妈、悍妇。

　　而另一种鸟，孩子一破壳出生，妈妈的所有工作就是寻找食物，一口一口喂他们，他们羽翼丰满，长得比妈妈还高大健硕，还嗷嗷待哺，仍不想离巢。直到有一天，妈妈没有按时回巢，它们等不及了才离巢寻食。在巢里还可能出现惊人一幕：妈妈瘦弱得无力喂养他们时，他们会把妈妈啄食了。

　　人为财死，鸟为食亡。同样是鸟，这样殚精竭虑、毫无保留的母爱，与辣妈彰显的是截然相反的生存繁衍规则。如今，当人类中的辣妈被作为异类褒扬推崇或争议时，我们看看中华秋沙鸭就明白了——有一种溺爱叫自我伤害，有一种厚爱叫高明放手。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渝北区融媒体中心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