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方明亮和马成是小学同班同学，都是成绩佼佼者。后来东方明亮考上一所建筑大学，马成读另一所大学的中文系。

巧的是，他们大学毕业后同时被分配到县国土房管局，东方明亮在用地科，马成在局办公室担任文秘，他们又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。后来，东方明亮职务逐渐提升，从用地科科长到副局长。东方明亮官职比马成大，两人有些疏远，在一起吹牛聊天的时间逐渐减少。

东方明亮分管城市建设和房地产开发，他无论走到哪里，都是前呼后拥。那些房地产开发商、建筑老板都把他奉为上宾。这时候的东方明亮就有些骄傲，一副飘飘然姿态。

东方明亮担任副局长后第一次过生日，来了很多各界精英。马成破例给他送去礼物，这使东方明亮感到意外。因为平时他们关系非常好，无论他们家有什么喜事和办酒，彼此是从来都不送礼的。

东方明亮打开包装，却见面前是一幅书法。那字龙飞凤舞，刚劲有力，正是马成最擅长的楷体，写的是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：马到功成!东方明亮翻开书法，下面还有一幅画。

东方明亮打开画一看，是一幅精致的国画，画上的男人骑在骏马上，风度翩翩而雄姿英发，背景是崇山峻岭，面前是一条深深的山涧，悬崖下是万丈深渊。那骏马高扬前蹄，腾空而起。人骑在马上，昂首向天，踌躇满志。

东方明亮知道马成素有文才，书画俱佳。他见此礼物，非常喜欢，哈哈大笑：“真是我贴心的朋友，书画如此传神。好，感谢你，这礼物我收了，我要把它装裱后挂在客厅，天天看它，这画和书法是对我的赞扬和鞭策，这比送我什么都显得珍贵!”

可不知道为什么，东方明亮却见马成眉宇间含着淡淡的隐忧。

酒宴完毕送走客人后，东方明亮的父亲久久端详这幅画和书法，他一会脸色冷峻，一会表情严肃，好像在思考什么。

东方明亮很是不解：“您怎么了?这是我的好朋友马成为我量身定做的，这可是我今天收到的最贵重的生日礼物啊!”

老父斜眼瞟了一下得意的儿子，有些生气：“我也从事美术教学几十年，怎么会看不出这字画的水平?这确实是很好的作品，字好画美。它之中暗含的寓意却是非常深刻，更是我望尘莫及。马成这幅字和画的真正含义，你懂吗?”

东方明亮一愣，顿时很感兴趣：“这画还有含义?他不是祝福我吗?马到成功是表示我已经功成名就，事业蒸蒸日上;画是赞扬我纵马驰骋、扬鞭万里嘛!”

老父亲摇摇头：“马成确实是一个好朋友，你认识他真不枉此生。他是一面祝贺你，一面在对你敲响警钟啊!”

东方明亮一惊：“此话怎讲?”

老父亲叹口气，一字一顿地说：“前面那幅字确实在赞扬你，祝贺你事业马到成功。但后面那幅画是在警示和提醒你，艰险的为官之路荆棘丛生，脚下有时是万丈深渊，千万要走好自己的路啊!你看见马蹄下的深渊了吗?”

东方明亮一听暴跳如雷：“不可能吧?马成是我儿时就要好的光屁股朋友，我们的友谊是牢不可破的，他不可能是这样的心!”

老父再次长叹一口气，语重心长地说：“明亮啊，你那么聪明，这时候怎么就糊涂了呢?你天天跟建筑项目打交道，经手的工程和款项那么多，常在河边走，哪有不湿鞋呀!你若是暗中做了什么，岂有人不知?马成是你天天相处的同事，他还不知道你心思么?他和你是好朋友，不忍心朋友犯错，也不忍心断绝你们好朋友这层关系，所以不好明劝你，就送你寓意深刻的字和画，要你自省啊!既是赞扬你又是提醒你，他采取这种委婉而善意的方式，真是用心良苦啊!”

东方明亮恍然大悟，鼻子哼了哼：“难怪这小子今天送礼时脸色不正常，原来是这样……”

过后不久，国土房管局一把手牛局长东窗事发，因受贿数额巨大，被双开并移送司法机关处理。东方明亮不禁惊出一身冷汗……

东方明亮被组织上任命为局里一把手后，对马成更加贴心和赏识，把他当成自己最知心的朋友和最得力的助手，更加大力培养提拔。马成一路从局办公室主任升任为副局长、常务副局长……

在大事小事上，东方明亮都要征求马成的意见，对马成言听计从。后来，他们的工作都调动过，不管在哪个部门工作，他们都常常来往，一起交流思想，喝喝清茶，赏赏书画。

退休后，他们都一身轻松，这对多年的老朋友更是贴心，东方明亮第一件事就是把马成请到家里吃饭。小酒微醺，东方明亮把当年那幅字和画拿出来，交到马成手里，推心置腹的说：“这幅画我把他当宝贝珍藏着，它很沉重，时刻压在我心上。如今我可以骄傲的告诉你，我没有辜负老朋友的嘱托。我时时以一个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，为官清廉、两袖清风，为党和人们尽了自己的职责，是你的字和画为我保住了一世清白，使我一生平安。现在压在我心上的包袱终于可以卸下了。我想把它回赠给你，感谢你多年的朋友情谊!”

马成收住笑容，一脸凝重神色，恭恭敬敬的接过字画，瞬间泪流满面：“是啊，当时我见你那副骄傲的模样，很担心你，怕你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。我很自私，怕失去你这个我一生最好的朋友啊!”

东方明亮也激动的流下了热泪，两双颤抖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!

(作者供职于重庆市铜梁区水口镇党政办，系铜梁区作家协会会员，作品散见《中国作家》《重庆日报》等报刊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