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夕值班，同事问我：“你在工作岗位上过了多少个年?”无需回忆，我在单位上过了10个大年了。唯一的例外，是2012年除夕不是国家法定节假日，我倒还跟父母一起高高兴兴吃了顿年夜饭，看了回完整版的央视春节联欢晚会，大年初一早晨才赶回单位值班。不料，多年过后，这仍是留给父母、妻儿和妹妹、妹弟以及孩子们最美好的除夕记忆，正如鲁迅在《社戏》中所言：“真的，一直到现在，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，——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。”因为，这是十多年来，全家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团年饭，因为其他年份家里少了我，父母多了牵挂，孩子多了失落，妻子多了沉默。

　　除夕究竟意味着什么?

　　孩提时，总盼望着过年，因为过年有新衣服穿，有佳肴可尝，走亲访友，不干农活。长大后，物质生活得到改善，当然我肩上的担子也加重了，不得不只顾埋头走路，忽略了路边太多的风景。友人常常调侃我，说我是那种骨子里具浪漫情怀，心有诗情画意的人。我无可否认，因为我钟情于“众里寻她千百度，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”亦钟情于我深爱的夏夜繁星下，那等待暮归人的满塘风荷。至于除夕，因有周而复始的回归，也仅仅被看作是远足者的起点，尽管那儿有家和家人，是自己疲惫时的避风港、加油站、大后方，对那些幸福“当时只道是寻常”，就算缺席，也只有一句淡淡的抱歉和小小的遗憾，总能找到安慰自己安慰亲人的理由——春去春会来，花谢花会再开。

　　总以为父母近在咫尺，有的是时间陪他们走一走看一看，即便是团年饭，错过了今年还有明年，可不曾想，已退休11年的父亲脊梁早已不再挺拔，体弱多病的母亲更是苍老得揪心，瘫痪多年的岳母罹患绝症却依然支持我的工作，而岳父早早就永远离开了我们……时间没有等我，亲人也无法等我。总认为同为监狱民警的爱人能理解我，但上下班和休假时间的不一致，我们始终聚少离多，如今她的袅袅青丝已成斑斑白发，时间没有等我，她也无法等我;总认为儿子已经长大懂事，会自己培养学习兴趣、探寻学习方法，甚至觉得身教胜于言传，只要我把工作干好，儿子就会以我为榜样把功课学好，可儿子从童年、少年直到青年，一路留下的都是缺少父亲陪伴的孤独背影，时间没有等我，儿子也无法等我;总以为自己还年轻，没料到光阴从发丝间隙离开了我，不知不觉从自恋小生变成了秃顶大叔，时间没有等我，自己也无法等我。“世间安得双全法，不负如来不负卿?”过年了，年过了，我们心中无限萦怀的人和事与我们渐行渐远了。

　　热闹喧嚣注定不属于我们，除夕的味道，是通过周边此起彼伏的鞭炮声、硝烟味和漫天礼花，传递到我们这些监狱民警心坎的。我们有回不了家的惆怅，但也有坚守在岗的豪情，因为除夕还是盘点一年收获的日子。看到垫江监狱这些年负重自强，中层干部锻炼担当了，民警队伍风清气正了，硬件设施焕然一新了，周边环境持续改善了，这些滴水穿石般看似平常却极其不易的成绩，成了我们追求圆满的不竭动力，在除夕这天不断回放于脑海，瞬间觉得风刀霜剑的四千个日日夜夜有了特殊意义，自己吃过的苦头受过的委屈也便微不足道了。

　　有人问过我十年除夕，放弃与家人的团聚，究竟值不值得?我也曾扪心自问：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?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?但我知道，从贫苦的农家子弟到人民警察、公务员再到党员领导干部，我依靠的首先是党的培养、祖国的护佑和人民的养育——他们就是我生活成长的阳光、雨露和土壤，其次是人生道路上老师、领导和同事的帮助——他们就是我的引路人，最后是自己笨鸟先飞的勤奋努力——我懂得了既要昂首看天，又要埋头走路的道理。也就是说，这样做是为了党、为了祖国、为了人民、为了我自己，是为了万家团圆、为了浪子回头、为了爱我的人、我爱的人幸福安康，我始终以为，率先垂范、身先士卒，是对我身边同样无法回家团聚的最可敬、最可亲、最可爱的劳动者、坚守者、战斗者最大的安慰和鼓励。

　　“问渠那得清如许，为有源头活水来。”这就是我的初心，这就是我的本源。为此，我无怨无悔无愧。

　　(作者单位：垫江监狱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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