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社会无疑需要规则，没有足够的、有高度约束力的规则，一个人想干什么便可干什么，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天下大乱。有人评论世事喜欢扯到性善、性恶，在我看来，人生下来，他的本性更像一张白纸，白纸上后来呈现什么，父母、老师、社会、个人都在其中扮演了角色。父母、老师、社会的责任在于为他确立各种各样的规则，并告诉他遵守的好处和破坏的后果，个人的责任则在于应该培养足够的操守，识大体、明是非、知荣辱、具担当，成为让这个世界放心的人。

中国传统社会非常关注人的操守，孔子说：“岁寒，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。”孟子曰：“虽千万人吾往矣。”刘备云：“勿以恶小而为之，勿以善小而不为。”范仲淹主张：“先天下之忧而忧，后天下之乐而乐。”王守仁提倡“种树者必养其根，种德者必养其心。”如果有人将古人这方面的论述收集起来，估计可以编成一本比沙发还厚的著作。

有的人总爱将规则与操守对立起来，强调一端否定另一端，其实它们各有分工。规则管的是明的、大的、看得见摸得着的事物，它在乎量化和操作性，看重行使之后的震慑力，是人的行为的最大公约数。操守管的是隐晦、模糊、法律不便插手的地方，也就是俗话说的“天知、地知、你知、我知”之处，在品级上远远高于社会最大公约数。将规则道德化，一定会矮化道德；将道德规则化，则会累死规则。

著名企业家董明珠讲过一个故事。1995年，她做格力副董事长、副总经理，当时空调很紧俏，她在武汉的一个哥哥找到她，说是第二天要来珠海拿空调。原来，当地一个刘姓经销商找到董明珠的哥哥，希望他通过董明珠的关系拿到格力空调，一百万货给他两三万块钱回扣，她哥哥自然有了运作的积极性。董明珠当即将电话挂了，并打电话给武汉那个经销商，说要停他的货。经销商急了，又打电话找董明珠哥哥，董明珠哥哥火了，说从此没有她这个妹妹，并将从家谱上抹掉她的名字，兄妹不通音问二十年。

我认为，董明珠的选择充分诠释了操守的意义。格力公司主要是做空调的，做了就得卖出去，这样才会有利润，企业才能进一步前行，而武汉这个经销商愿意付出正常价格，找关系无非是希望多拿点货。董明珠大笔一挥，多给他一点空调，似乎也称不上违法。不过这样做的后果非常明显：当时的格力已有少数销售人员拿人家回扣，严重影响格力声誉，如果董明珠给武汉经销商的行为开绿灯，就会给这些人树立一个不好的标杆，她就无法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如何做。

人有时真的是需要自我看守的。在我们的一生中，隐晦、模糊、规则照看不到的东西实在太多，九年义务教育制度可以保证你接受最低年限的教育，却未必保证你成为一个健全的人；不贪污受贿、不敲诈勒索、不违反世间一切法律可以保证你的人身自由，却不能保证你一定会受人尊敬、事业一定会顺利。而我们的内心有了某种坚持，无形中有了一种亮光，这种亮光一定会惠及他人与社会，最终成就自己。

（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