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王成志 “清明时节雨纷纷,路上行人欲断魂。”每逢清明,杜牧的诗尤显伤感。 自1994年我从部队转业回渝,年年清明节必回四川广安老家,给逝去爷爷婆婆、爸爸妈妈等亲人扫墓,寄托哀思感怀。近三年,因工作值班等没能回去祭奠,为此我耿耿于怀,充满了遗憾、惆怅和失落,梦里经常有双亲的身影。死者倘不埋在活人的心中,那就是真正死了。正如村上春树所说:“死并非生的对立面,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。”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,它只是让人从身旁换到心房。逝去的人,也并未远去,他们偶尔出现在梦里,逝去不是死亡,忘记才是。 我13岁时,51岁的父亲撒手西去;我15岁时,48岁的母亲也离开了人世间。那正是我和我的兄弟、姐姐正是需要父爱母爱和完整家庭温暖的时候,可揪心的病痛,艰苦的生活,沉重的负担,吞噬了父母的肌体、消磨了父母的精神,早早夺走了父母的生命。 那时家里太穷,父亲得了胃病,去信用社贷款几十元看病仍没治好,最后无钱医治,他干脆拖着熬着,喝一点点中药止痛,继续干农活做家务,经常痛得满头大汗、呻吟大叫,最后成了胃穿孔,什么都吃不下,瘦骨如柴,双眼深陷,面颊苍白,走路巍巍颤颤。最后一次去县医院,上了手术台,医生打开腹腔,见他的胃部全部溃烂,其他脏器衰竭,已经无法再下手术刀了,只好缝补好腹腔,叮嘱我妈给他准备后事。两个多月后的一天,父亲和我一起乘凉时,交代他去世后埋葬的地点,当晚就永远闭上了眼睛…… 两年后,母亲因哮喘病无钱治疗,在那个萧杀的秋天,永远离开了我们。我和姐姐抬母亲进棺入殓,她全身浮肿,肚子鼓胀,鼻腔口腔有血迹,那是她呼吸困难,活活憋死的啊!那时候我上中学,想起父亲母亲悲苦病痛的样子和惨痛艰难的一生,我的泪水就止不住流淌! 我的父母都是经历了旧社会的人。父亲9岁时,我的爷爷就离世了,他便开始当家立业,种田干活,照顾我的婆婆,把我的姑姑培养成了大学生。我的母亲也是从小没了父母,当过童养媳,做过苦力。尽管他们一生清苦、辛劳、孤独、艰难,可都特别勤劳、自立、为人宽厚,全力抚养了我们6兄妹。父亲原是区里供销社主任,因工资太低,便回乡务农,刨土种地,养家糊口。为了我哥哥娶媳妇,他硬是把自己的大衣、手表卖了,家里的木料卖了,送礼办酒席。为了全家有饭吃,他每天背太阳过山,一滴汗珠甩八瓣,辛苦无比…… 尽管父母早逝,但他们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影响和感染了我们,让我们早早学会了自立、坚强和努力,也学会了诚实做人,勤劳做事,正直向上。 父母勤苦养育我们几个子女,却没有享受到儿女子孙的孝敬,没有享受到儿孙满堂、膝下承欢的快乐,我们深深遗憾,特别歉疚! 如今,我和哥哥、姐姐、弟弟都有了自己的事业,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,哥哥姐姐都有了孙子,可我们的孩子、孙子却没有看到他们的婆婆爷爷、曾祖父母。我们只希望父母在九泉之下安详平和,没有贫穷、痛苦、病魔的折磨;我们只希望每年清明节回老家在父母坟前烧一把纸钱,点几支香烛,供奉几捧水果点心,给老人家叩几个响头,永远感念父母的养育之恩、教导之恩! 苏轼的词,是我此时心情的最好写照:“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。千里孤坟,无处话凄凉。纵使相逢应不识,尘满面,鬓如霜。夜来幽梦忽还乡,小轩窗,正梳妆。相顾无言,惟有泪千行。料得年年肠断处,明月夜,短松冈。” 思念,能跨越山海、穿越时间与空间,让我与逝去的亲人们相聚。 小时候扫墓,父母会告诉我们,“这里长眠着的是你爷爷、婆婆!”不料,没过多久,思念的人却多了爸妈,他们也长眠了。再过几十年,我们也会在清明,等待儿孙来看我们。 生命是场轮回,谁也无法例外,但每一次扫墓,我们都会告诉逝去的亲人:“我过得很好,您不要担心!” 好好活着,就是对逝去的亲人最好的告慰。 祭祖,是让我们勿忘逝者;踏青,提醒我们好好活着,体验生活;放纸鸢,寄托着我们的思念。清明,愿点一盏心灯,送别逝去的亲人,往后的日子,珍惜眼前人。 (作者单位:重庆市公安局渝北区分局交巡警支队) |